牧羊人的賭局

亞里斯·索恩博士感覺到臉上涼爽的晨間空氣，這與他習慣的無菌診所形成鮮明對比。回到他家族的農場「柳溪」，問題要棘手得多。他的祖父山繆，雙手佈滿了歲月刻劃的紋路，正倚著一根柵欄柱。「牠們都很健康，不是嗎？」山繆的聲音低沉。亞里斯點了點頭，但他的目光卻鎖定在一隻離群索居的母羊身上。當其他羊隻精力充沛地吃草時，牠卻以一種令人不安的靜止站立著，頭低垂著。「牠怎麼了，爺爺？」亞里斯用下巴指著問道。「牠看起來……不太對勁。」山繆瞇起了眼睛。「啊，可能只是累了。牠是個新手媽媽。」但亞里斯受過訓練，能察覺常態下的細微偏差，他感覺到一陣不安在胃裡收緊。那種靜止感覺不像休息，更像是一種放棄。他在心中記下了一筆，在這片平靜的牧場上，這是一個無聲的預兆。

一週後，亞里斯的不安演變成一場全面危機。又有五隻羊病倒了，表現出同樣的深度昏睡。當地農業主管部門已接獲通知，他們最初的反應很嚴峻：「不明原因，快速傳播。」強制撲殺整個羊群的威脅像暴風雲一樣籠罩著他們。亞里斯拒絕投降，將舊穀倉的一角改造成一個指揮中心。一排排的樣本罐擺在他祖父佈滿灰塵的工具旁的臨時工作台上。一台從他城市診所帶來的顯微鏡，在一盞孤獨的工作燈下發著光，投下長長的影子。「有任何進展嗎？」山繆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馬克杯走進穀倉，輕聲問道。亞里斯抬起頭，眼神疲憊。「是一種細菌，但不在任何標準數據庫中。它對普通抗生素有抗藥性。我正試圖繪製出它的結構，找出弱點。」空氣中瀰漫著乾草、消毒劑和決心的氣味。這不再只是一次診斷；這是一場賽跑。

那位官員，一位名叫伊凡斯女士的嚴肅女性，雙臂交叉地站著，她的寫字板象徵著不容妥協的規程。「索恩博士，我很同情，但我的職責是防止區域性的流行病。羊群必須在48小時內撲殺。」山繆將一隻穩定的手放在亞里斯的肩膀上。他家族傳承的重量感覺無比巨大。「還有另一種方法。」亞里斯說，儘管心跳如雷，聲音卻很平穩。他舉起一個培養皿。「我已經分離出它了。這是一個突變株，但它有一個特定的蛋白質弱點。我合成了一種靶向噬菌體療法。雖然是實驗性的，但邏輯是合理的。給我48小時。」伊凡斯女士的目光從年輕醫生絕望而睿智的眼睛，轉向老農夫堅定不移的信任。這是在既定程序和對科學的信念飛躍之間的選擇。「一次機會，博士。」她讓步了，語氣幾乎察覺不到地軟化了。「四十八小時。希望你的賭局能成功。」最後通牒變成了一個機會。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。